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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生作品欣賞──聖誕卡片與恐怖電影

發佈日期 : 2017-02-08
  • 作品:聖誕卡片與恐怖電影
  • 作者:單煒明老師
  • 作品介紹:

聖誕卡片與恐怖電影—單煒明繪畫評介

作者:林平(本文作者為藝評家、策展人、台北市立美術館館長)

藝術家好比一個信差,視作品為一件珍貴的包裹、傳遞或交托給我們,完成訊息遞送者的任務。每一件包裹自然包含了寄送者的訊息、意外的啟示或象徵隱喻,同時,也包含了獨屬於某位或共有的收件者與其歷史或狀態攸關的意義。觀看單煒明2011 繪畫個展,我們得至少試著尋找以上三種面向的訊息。

總觀單煒明的繪畫題材,強烈地透露出有關「孤獨」與「驚恐」的訊息,一種在藝術史中永恆的題材。這種感知是如何形成的?最單純的方式,或許就是畫面主題的單一性:僅有一個生物形體(無可辨識的作者身影)、僅有如同擬人化的單一物件(汽車、飛機)。進一步的表達,是透過缺乏關係的雙重併置,例如:一個鬼魂般的人型和一輛野戰坦克車、一輛警車和沒有出路的樹林、一群人卻彼此沒有關係。其三,是主體與所在環境的衝突和弔詭關係。但是,這樣的題材並非如生理反射般準確地作用在觀者的意識中,而是經由語言文化整體的塑造過程,讓我們見到這樣的圖像而獲致獨特的孤寂和畏懼感。文學就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。

單煒明的作品隱約傳遞出存在主義的文學脈落,描繪人處於荒誕世界中的徬徨無主,表達了主題人物主觀理想與客觀存在的不一致性、自由與困頓之間的矛盾衝突,或者是絕望者的希望、也是英雄的無望。另一方面,他的作品亦隱約表露出象徵主義的文本。這個特別受到文學家所揭櫫的詩意視像影響的繪畫風格史,其中關鍵者之一就是波特萊爾(Charles Baudelaire1821–1867)1。這些風靡一世紀以來的文論深深作用在創作者和觀賞者的意識層面,透過繪畫圖像的傳遞,我們共享了「孤寂」與「畏懼」。

在單煒明所堅持的學院繪畫語言和個人風格的發展中,我們不只看到了繪畫與文學之間的交流傳統,更看到繪畫主題的歷史迴響。在一張作品中,畫家描述躺在池水中的女體,雖然處於瀕臨溺斃的危機,她的面部表情卻如此天真靜謐,展開的雙臂彷若迎向天啟。這似乎回應十九世紀John Everett Millais (1829–1896)約1851 年的油畫作品「奧菲麗亞」“Ophelia”2,何其詩意的死亡和悲淒優美的存在處境!

在畫家其他的作品中,魂魄一般的孤獨身影、掙扎、沉思、凝視、躍入一池鏡面般的湖水。永無止境的北美森林、杳無人煙的陰鬱之地,卻唐突地出現了禁制標示、隔離柵欄。在缺乏時間意識、卻以特定時間指涉空間存有的狀況下3,我們目擊父系社會強制秩序的象徵工具:戰機、坦克、和執行任務的警車。這些如同深陷惡林、遭到去勢的權力載具,到底是壓迫者?還是受困者?是主體還是客體?靜謐的游泳池、凍結的池水、離去的休旅車、泥淖、痕跡、處於邊緣和進退維谷的位置,這恐怕是一個不歡迎他者相遇、冷冽、拒斥、缺乏出口的世界。

事實上,單煒明的作品的意義不只是來自於經典文本的聯想,真正關鍵的因素是回歸視覺形式自身的探究。因此,重點不是文學性而已,而是藝術家如何透過其視覺語言的形制,讓繪畫獲致自身價值。爰此,他的畫作即便保有一種繪畫的古典性格,維持了作品中的具像性,使繪畫與他或觀者的世界產生關聯,以達訊息傳遞的功能。但是,他卻刻意地弄彩變形、抽象化了這些語彙,讓一個具體的事件或場景,透過表現性的筆觸和肌裡、以及華麗絢爛的色彩,幻化成一張張平面性的純繪畫。尤其是那如連漪般縈縈繞繞、如痕跡般滴流掛染的色線表達,似乎令我們想起克林姆(Gustav Klimt, 1862– 1918)和孟克(Edvard Munch,1863–1944)的北歐表現主義的深層心理學繪畫系統。每一張正方形的畫幅尺寸,於此,由一扇觀景窗,轉換成色彩和顏料交織的檯面,播送出創作當下的心像殘影,透過可辨視的形體和視覺元素,同時啟動著觀看者的感知和身體意識,勾聯出觀者深層或集體的內在記憶。 

這批作品中,形式與內容似乎產生了對峙的張力,色彩和筆觸如聖誕卡片般的甜美華麗,卻傳遞出恐懼與孤寂的黑暗訊息。彷若一部驚悚電影的膠片,在暗房的顯影藥劑中幻化、瓦解。這是一個意外?陰謀隱喻?還是無言的啟示?

 

     
   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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